一名穿着花衬衫敞着肚皮露出胸口狰狞刺青的汉子走到刘思礼面前,指指点点刘思礼大声咒骂着。
“叫那外乡佬滚出来!”他神态嚣张,完全无视刘思礼手里枪口对地的手枪,走上两步,用手拍着刘思礼的脸,“你拿个烧火棍出来,吓唬你哪个格老子呦?怎么着?你要挺着那外乡佬,是吧?!”瞪起眼睛,拍着刘思礼脸的手更用了几分力气。
“不要再碰我的脸!”刘思礼便觉得一阵阵血液往头上冲,早晨受辱的画面,好像又在这千百人面前重演。
脸上被拍的却更用力了,面前的人叫魏三,是胡旅长最得力的助手,他在说什么,刘思礼已经听不清,只觉得头脑一阵阵眩晕,眼里的画面,是这個可恨的面孔唾液横飞的轻蔑的跟自己喊着什么。
“我说了不要再碰我的脸!”刘思礼猛地举起手枪顶在了魏三的脑门上。
换来的一阵阵哄笑,魏三笑容更轻蔑,“来,来开枪啊!哈哈,崩了老子!”伸手握住刘思礼拿枪的手,大声吼着:“来,开枪,开啊!”
突然,魏三一个趔趄,“砰砰砰”枪声响起。
镇公所办公室窗户内,陆铭也被黑头一下按倒,被黑头肌肉虬结的健硕身体压在身下。
外间,已经乱做一团,惊呼声惨叫声四起。
……
陆铭站在街上的时候,那些矿工大部分都已经消失不见,还有许多双手捂头蹲在地上,包括很多小萝卜头一般的童工。
四周店铺都上了门板。
地上七八个人,或捂着枪口惨叫,或老实趴在地上,他们衣着都比较整洁,一看就是和魏三一样,是矿上的工头之类,也就是那胡旅长的亲信们。
他们身边,散落着猎枪、火铳、砍刀之类。
魏三太阳穴中弹,血窟窿触目惊心,尸体就躺在刘思礼脚下,早就已经死透。
刘思礼失魂落魄的呆呆站在那里,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很久了。
孙伯正喊一些矿工来帮忙,送伤者去本镇的卫生院。
陆铭走到刘思礼身旁,拍了拍他肩膀,“做的好,这土匪纠集同伙围攻镇公所,又动手抢你的枪械,被你当场击毙,死有余辜。”
啊……,刘思礼回神,看看身下的尸体,突然转身跑开,蹲下身子,呕吐起来。
“少爷……”孙伯领过来一名矿工,“他就是张阿狗。”
四十来岁的一个黑黝黝汉子,满脸的惊慌失措,他不知道,这些可怕的人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,而且,大声问谁是自己,本来蹲在自己身边的同伴都向旁边偷偷挪,自己就被拎了出来。
陆铭看着张阿狗笑笑,枪一响人一死,大部分矿工都跑了,被喊住吓蹲在地上的,都是离得近又性格顺从的,原来张阿狗也在里面,倒不用那么费事找他了。
“你是胡旅长前那位矿主的大工头是吧?风评很好,这样,以后矿上,就靠你给我操持了,你回去告诉所有矿工,事情就过去了,我不会追究,以后,都好好做事就是了,我会酌情提高你们的报酬!”
张阿狗连声答应着,几疑在做梦。
他脑袋比镇上大部分工人都通透,更立时知道,显然新矿主是有备而来,不但胡旅长的底细,就他们这些苦哈哈,人家都查得清清楚楚的。
更是满身的冷汗,“是,是,少爷,我,我们都是被胁迫来的,少爷您不要怪罪我们。”
“你们……”陆铭点点头,“放心吧,你去叫大伙儿安心就是,都是我的工人,总有个磨合期,对吧?”觉得这个人倒是没用错,用“我们”而不是“我”来求情,有点担当。
又道:“你这样,下午三点,召集大家去矿上,我有话说。”
张阿狗连声答应着,惶恐的又赔罪好久,这才鞠躬离去。
“好点了吗?”陆铭来到了刚刚起身的刘思礼身旁。
刘思礼脸色苍白,用手帕擦着嘴角污垢,不过,他现在已经完全清醒过来,那魏三,绝对不是他射杀的,而且他的手枪里,子弹还是满膛。
但看着面前年轻人,刘思礼没有多说什么,轻轻点头:“陆先生,我好多了。”
“那胡旅长,指使魏三一众悍匪攻击镇公所,我想,本县很快就会签发对他的通缉令。”
听着这位“陆先生”很平静的话语,刘思礼心里又是一凛。
就这?胡旅长就完了?
就这么简单?
简直不敢相信。笔趣吧
“嗯,思礼,你有什么人品可靠又经营过煤矿的人选吗?”陆铭问。
刘思礼一怔,看向陆铭:“陆先生的意思?”
陆铭道:“我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,这两天安顿好这里的事情,我就回东海了,过几天等空闲再回来。”
在这江宁,也不可能十天半月,甚至几个月,就能怎么着的。
现今算是暂时有了块小小的产业,在这里插了杆旗,以后慢慢来。
回东海处理那边的事务,空闲再过来。
就当自己劳碌命吧,来到这个世界,也要两地出差。
好在从东海到龙岗,也就十几个小时,来回可以算是两天,火车的头等车厢也算舒适,而且常跑的话,还可以在黑山备辆车,来往龙岗,也不算太耽误时间。
自己离开期间,这三沙煤矿,自然要有懂行又可靠的人帮自己盯着。
而且自己这一走,很多人也会安心,觉得西洋县长胃口不大,大伙儿以后马照跑舞照跳。
刘思礼犹豫着,“我帮您想想?很急吗?”
陆铭又一笑:“思礼,听说令尊,我叔父,就是个老煤行,二十多年前是一位煤矿主的账房、得力助手,不然,也送不了你去市里读书不是?”
刘思礼一怔,几乎和张阿狗一般,渐渐额头冒汗。
自己还以为这只是跟着亲戚来这里沾光的纨绔子弟,却不想,人家来之前,只怕三沙镇,只要可能有干系的人,祖宗八辈都被查了个底儿掉。
“不知道叔父愿意不愿意再出山呢?晚上吧,我去拜访他老人家。”陆铭笑着说。
刘思礼回神,苦笑道:“那倒不用麻烦陆先生了,我领家父来拜会陆先生就是,不瞒陆先生,要知道这个信儿,家父定然高兴得手舞足蹈了,他可不知道多想出来工作,就是时代不同了,现在这些煤矿,流行囚禁黑工做活,家父一向看不惯,还写信举报过,所以才臭了名声,没有矿主再愿意聘请他老人家。”
“我这个矿,也有十几个被囚禁的黑工做最累最危险的活对吧?都是镢头?”陆铭不动声色的说。
刘思礼沉默不语,三沙煤矿还算少的了,倒不是胡旅长慈悲,而是能骗来龙岗做煤炭工继而囚禁成黑工的越来越少,名声臭了,很多外地人都已经知道,那些招募来龙岗挖煤的活儿,就跟死亡告示一样,很多人去了龙岗,就没了音信。
胡旅长进入这行晚,骗来的黑工有限。
“好了,我们去吃个午饭!”陆铭看看表,结束了这令自己心情也不怎么愉快的谈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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